“我就说这么问,她肯定不会答应啊。”
整个律所谁不知道,林Par一直在追褚律师,可惜一个有情一个无意,这明里暗里都坚持多久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另一女同事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神情不解:“其实我觉得林Par挺好的呀,家境、样貌、身材,连工作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前不久还被评为淮江十佳青年才俊,到底是哪里让褚律师不满意了?”
话音刚落,一抹娉婷婀娜的身影就从一旁的化妆室走了出来,一身小香风的连衣裙,将手里装着刚换下来的职业装的袋子丢进一旁的椅子里。
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神色轻慢又不屑,淡淡回了声——
“还能有什么,想再等等,看能不能钓到更好的呗,脸长成那样,是一个区区律所小合伙人就能收买的吗?”
这话说的,像是夸赞,又像是在阴阳。
于是,周围的人都相互看了看,而后噤了声。
整个律所,所有人也还知道,安亭和褚云降不太对付。
女人嘛,友情来得快,敌意也来得快。
前几年褚云降没来“和森律所”的时候,律界俏佳人的第一把交椅,安亭那可是稳稳坐了好几年,受尽追捧。
后来褚云降来了,几张出庭的照片一出来,风向瞬间变了,什么“律界仙女”,“神颜律师”这些连安亭都没拥有过的头衔,一下子全都出来了。
那段时间连带着和森的业务都多了不少,于是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安亭见状,两眼淡淡一瞥,拎起圆桌上的那只Moynatrejane,道了声:“今晚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说完,踩着脚上那双JimmyChoo的晚宴鞋,“咯噔咯噔”地走了。
那一身行头,看样子是要去参加什么高端晚宴。
直到人不见了踪影,人群中才隐隐传来一声:“安亭好像又换男朋友了,前天晚上看她上了一辆古斯特。”
“真的假的,这次换了个这么大腕的?”
“看她那一身行头就知道了嘛!”
“……”
在一众小姑娘的讨论声中,刚从办公室出来的陈雯看了眼茶水间的方向,而后走了过去。
*
褚云降正端着水杯站在饮水机前,仰头将手心里的两粒药丢进嘴里,而后将水杯递到嘴边,喝了口水。
微烫的水裹挟着药片从喉咙滑下,她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是为了避嫌,还是真有事啊?”
药片刚抵达胃部,身后就传来带着戏谑的一声调侃。
她转头看过去,弯起嘴角笑了起来:“是真有事。”
陈雯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是恨铁不成钢。
“林亦扬追你得有大半年了吧,我要是有你这张脸,身家千万以下的看都不带看一下的。”
褚云降的长相偏温婉气质那一挂,五官小巧精致,棱角柔和的鹅蛋脸,一对弯弯小山眉下,搭了双盈润的桃花眼,鼻梁纤巧,微翘的鼻头上有颗浅褐色的小痣,唇形丰润又饱满。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下还会拱起了一对小卧蚕。
的确是如今职场精英以及公婆最讨喜的长相。
褚云降笑了笑没说话。
陈雯也似是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稍稍叹了口气,眼神不经意瞥到了一旁大理石台上的药盒。
眉头皱了皱:“腿又疼啦?”
褚云降闻声将药盒收了起来:“嗯,老毛病了,一下雨就这样。”
陈雯闻言又是一声叹息,须臾才再度开口:“添添最近好些了吗?明后天我也没事,去你那接过来,我带他两天。”
褚云降闻声微微一愣,眼睫轻轻颤了颤,低低应了声:“好多了。”
而后又缓缓抬起眼帘,笑了起来:“他这段时间有点好动,你怕是要被折磨了。”
陈雯的目光在她嘴角的笑意上停顿了半晌,而后又看向她的眼睛,轻轻叹了声。
“最难带的时候,我不也帮你带过来了?”
说完,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要我说,实在不行你就跟林亦扬坦白了呗,他若是不能接受就拜拜,能接受就皆大欢喜,你一个女孩子家,也该……”
“陈Par,褚律师,下班啦!”
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忽然传来一声,打断了陈雯接下来的话。
于是她也只得收了声,应了声:“知道了。”
褚云降也跟着笑了起来,拿起东西:“走吧。”
陈雯瞧了她一眼,似是察觉出她并不打算就刚刚的话给出回应,无奈地摇了摇头。
*
两人一道出了写字楼,屋外的雨还没停。
陈雯看了眼屋檐外的雨:“我送你回去吧,也别去坐地铁了。”
褚云降摇了摇头:“不用了,也不顺道儿,况且我暂时也不回家。”
陈雯似是听见了什么惊天大新闻,一脸惊讶地看过来,而后暧昧地挑了挑眉:“不回家,有约会啊?”
褚云降笑了声,略显俏皮地晃了晃脖子,说了声:“秘密。”
陈雯“切”了一声:“行,那我可不管你了,明天下午我去接添添。”
褚云降点头:“好。”
陈雯走后,褚云降又在屋檐下站了会儿,咬着唇纠结了半晌,还是拿出手机,准备打个车。
从这走到地铁口得有十分钟,平时也就算了,可今天下了雨,加上膝盖处的不适,让她出现了一些怠惰的情绪。
想着,偶尔小小奢侈一把,也不过分。
可在打车页面跳出“前方还有十一位”的提醒时,一盆冷水,将她从头浇了个透。
“那可说好了,下个周末,你得抽空陪我!”
就在她纠结是抱着侥幸心理再等一等,还是去坐地铁时,忽然听见一道甜腻而又娇嗔的嗓音。
这个声线实在是太过熟悉,褚云降抬头看过去。
远处台阶下,天色昏暗的雨幕里,站着两抹身影。
安亭一身高奢穿搭,精致又俏丽,此时正神色骄纵地仰着脸,看向面前的男人,一只手撒娇似是地拽着男人的衣摆晃了晃,另一只手的臂弯里满满当当挂了好些奢侈品的购物袋。
看样子,为了弥补今日不能约会的遗憾,他们刚刚去对面的商场完成了一波扫荡。
男人的身高很优越,身材比例也近乎完美,挺拔且有型。
一身黑西服撑得舒展而熨贴,手里举着把黑伞,举着伞的那只手,指节修长笔直,半探出西服外套袖口的腕部,带了块款式做工精美的腕表,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价格不菲。
伞沿微微遮脸,从褚云降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一节鲜明流畅的下颔线条,以及轻抿着的唇。
唇角微微下沉,莫名的,褚云降觉得,男人是在不耐烦。
一瞬间,她的神思微微晃了晃,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出神。
“嗯。”
接着,一声躁意明显,又不耐烦的回应响了起来,音调低沉微哑,质感独特。
褚云降忽地一愣,神思拉回,骤然抬眸看过去。
安亭神色有些不悦,但也不敢造次,又扭捏着说了些话,恰逢此时一辆出租车路过,她招了招手,而后便钻进了车里,笑着对车外的男人挥了挥手,便乘车离去。
男人又在原地驻足了会儿,不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驶来。
车体线条流畅且高级,最终稳稳停在了他的面前。
开车门,收伞,上车。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沉稳且不缺风度。
匆匆一瞥,她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侧脸。
骨相优越,山根挺拔,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交叠间晦明深黯。
半开的车窗缓缓升上,随着男人面庞的消失,车子也缓缓启动,猩红的尾灯伴随着喷薄的尾气,最终消失在雨幕里。
倏地,褚云降整个人似是被点了穴,久久地僵在原地,脑仁突突发麻,脸色也紧跟着苍白了几分。
我好像碰到他了
接到叶禾电话的时候,褚云降已经上了车,和司机说了目的地后,她整个人虚脱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可脑子里却好似煮了一锅沸粥,不停地翻滚,灼烫着她的神经。
手机铃声响过三声后,她才接了起来。
“喂。”
嗓音沉哑无力。
连电话那头的叶禾都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她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回了声:“没事。”
这一声儿比先前那声清爽些,叶禾这才放了心,切入了主题:“到哪儿了,快到没?“
她看了眼导航,回:“嗯,还有两个路口。”
叶禾松了口气,立刻佯装哭兮兮地耍宝了起来:“还好有你啊,不然我今晚就嗝屁了!”
叶禾前不久心血来潮和朋友合资在平江上弄了艘古风游轮,搞了家苏菜馆,还起了个挺应景的名儿,叫“画舫斋”。
淮江地处江南,最不缺的就是口味甜腻的苏菜,但画舫斋却每天门庭若市。
一来是游轮餐厅,听起来高档且新奇,二来是每日都有佳人奏乐,消费高的包间还能听独奏。
一水儿香腮如雪,玉指纤纤的美人低眉扶琴,那画面真是赏心悦目。
可今晚要独奏的一个姑娘,因家里有急事毁了约,叶禾本人近期又不在淮江,心急火燎了好一阵,才想起褚云降,这个古筝十级的发小。
褚云降闻声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似是两弯月牙:“你也就这时候想起我了。”
叶禾在那头据理力争:“我可没有啊,我人虽然在罗马快乐地玩耍,但买的东西可都是跟我干儿子有关的,你回头记得告诉添宝,干妈给他买了好多玩具。”
褚云降闻声顿了顿,抿着唇低低应了声:“嗯。”。
那头叶禾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那今晚添宝怎么办,实在不行你一起带过去呗,我和工作人员说一声,你忙的时候让他们帮你看着。”
褚云降摇了摇头:“没事,我和保姆阿姨说过了,今晚让她帮我带一晚上。”
叶禾的这家游轮馆子还有一个噱头,晚上七点开船,第二日早上七点才到港,船上吃喝玩乐住啥都有,也难怪生意一直火爆。
叶禾沉吟了半晌:“也行,等我回来,我给他接过来待几天。”
褚云降应了声,而后叶禾就准备收线,可就在挂断电话的前一秒,褚云降忽然开口喊了她一声:“禾禾。”
叶禾微微一愣:“怎么了?”
褚云降顿了半晌,脑子里又回想起刚刚写字楼下的场景,皱着眉头咬了咬唇。
“我今天,好像碰到他了。”
瞬间,电话里安静得只剩电流声。
须臾,叶禾的嗓音低了几个度,尾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他看见你了吗?”
“没有。”
声落,电话那头,叶禾微微舒了口气。
“褚褚,放宽心,没事的,只是碰巧,淮江这么大,你们……你们不可能一直碰到的。”
话是这么说,可声音里却透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褚云降也不知听没听得进去,偏头看向车窗外一一倒退的景致,眸光辽远潋滟。
“褚褚?”
直到听筒里又传来叶禾一声担忧的呼唤,她才回过神来,应了声:“我知道。”
恰逢此时,司机通知到达了目的地,她又道了声:“我到了,先挂电话了。”
叶禾有些迟疑,但还是回了声:“好。”
挂了电话,褚云降道谢后,便开了车门下车。
这个点正是画舫斋上客的高峰期,她撑着伞跟着人流顺着江堤往渡口去。
江岸线上风有些大,雨丝在风中乱舞,撑了伞却和没撑没什么区别,走到渡口时,浑身上下几乎都被打湿了。
一个相熟的服务生正站在入口处迎客,一眼就从茫茫人群里看见了她。
和身边一位同事打了声招呼,就穿过人群挤了过来。
“褚律师,你来啦!”
小姑娘年纪不大,满脸的雀跃。
褚云降弯唇笑着点了点头:“嗯,打车费了点时间,来晚了。”
小服务生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您今天演奏的贵宾厅,客人都还没来呢。”
说完顿了顿,看了眼褚云降身上半湿的衣服,继续笑盈盈开口道:“我先带您去换衣服。”
褚云降点了点头:“好,麻烦你了。”
小服务生嘿嘿一笑,便领着褚云降从员工通道登了船。
到了员工换衣间,今晚有演出的姑娘基本都已经收拾妥当去了相应的雅间。
这会儿的换衣间里静悄悄的,小服务生埋首进衣橱里,帮褚云降找适合她尺寸的演出旗袍。
褚云降站在原地四下看了看。
叶禾这馆子开了也快有两年了,她来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从员工换衣间都很豪华的装修来看,这应该是真的下了血本的。
“褚律师,你试下这件吧。”
小服务生从衣橱里抬起头,递给了她一件青绿色的旗袍,她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小姑娘笑着应了声:“我在外面等您,换好了我带你去贵宾厅。”
褚云降点了点头:“好。”
换衣间的门关上后,室内再次恢复平静,褚云降看了眼手里轻飘飘的衣裳,顿了半晌,才放下了手里的包。
她直接从律所来的,这会儿身上穿的还是职业小西装,刚刚风雨里走了一遭,里面的衬衫好像都湿了。
走到穿衣镜前,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服,肌肤上附着的水汽,一瞬间接触空气,冷得她没忍住缩了缩肩。
她向来怕冷,前几年膝盖不太好后,更是从没少穿过衣服。
匆匆将旗袍套上,拉上腰侧的拉链,才再次抬眸看向镜子。
而后就忽地愣了愣。
镜子里,旗袍将女人曼妙的身姿凹显得愈发动人,袖口紧绷着两节藕段似的胳膊,肤若凝脂,洁白无瑕。
旗袍的下摆将将遮住膝盖,再往下,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小腿。
她一时有些失神。
自己好像有些年没这般穿过了。
眸光暗了片刻后,她垂了垂眼睫,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小服务生本站在门口等的,听见开门声转头看过来,而后脸上闪过一抹惊艳。
开口夸赞道:“褚律师,你这样穿好好看啊!”说完顿了半晌,蹙着眉头似是在想措辞,接着才继续道:“像甜妹!”
姑娘的声音有些大,惹得一些路过的宾客也转头看过来。
成年人的夸赞大多含蓄,像这般直白的倒是少见,惹得褚云降微微红了脸,但还是笑着坦然道谢:“谢谢。”
不过这话也不假,褚云降的外貌本就偏甜美风,再配上这明亮的打扮,就更是可人了。
小姑娘嘻嘻一笑,晃了晃手里的发簪:“我再帮您盘个头发。”
她笑着点头:“好。”
*
八点。
画舫斋客人已经全部入席,船舱里,觥筹交错,笑闹声不断,但船却一直迟迟不开。
几分钟后,陆续有人从雅间内探出头,神色略显不耐地质问:“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开船?”
本该七点就准时开船的,可今日却足足晚了一个钟头,等得宾客都开始厌烦。
闻声,站在过道内的侍应生也是一脸的为难。
这已经是这一个小时里的第三波问询了。
见状,侍应生暗暗抬眸,看了眼尽头小雅阁上的那间贵宾厅。
没那边的意思,他们也不敢轻易开船呐!
今日晚点,是因为贵宾厅在等人。
具体在等什么人,自是他们这些人问不得的,那一屋子坐的都是淮江有头有脸的人物,非富即贵,能轮到他们等的人,估计也非凡辈了。
思及此,侍应生略显无奈地抿了抿唇,拿着几盒事先备好的酬宾小礼盒,上前道明情况特殊后,一一安抚并道歉。
*
而此时的贵宾厅内却是一片静默,只有点点古筝声从屏风后悠悠传来。
“这……这究竟是来还是不来啊?”
终于,席间有人忍不住询问了句。
可回应他的依旧是一桌子的静默,在座的十来个人皆凝着神色,竟没有一个能给出答案的。
须臾,上坐左侧席位上的人看了眼身侧空着的位置,沉重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再等等吧。”
今儿请的这位爷,算是淮江那帮“太子爷”里脾性最难琢磨的,催不得问不得,可偏偏手里还捏着他们这群人争相想得到的资源。
其余的人闻声又是一声焦虑的叹息,但谁也不敢撩脸子,只得继续干等着。
*
屏风后。
古筝曲已由《渔舟唱晚》奏到了《平湖秋月》。
一旁支开的小轩窗,忽地吹进来一阵风,褚云降没忍住皱了皱眉。
琴座的位置靠着窗口,寒气裹挟着些许轻薄的雨丝飘进来,落在肌肤上,激起一阵颤栗。
她感觉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趁着一个滑音的间隙,她抬眸看了眼那扇开着的雕花窗。
窗外夜幕低垂,细雨如丝,极目眺望去,是平江上璀璨绚烂的江景。
收回视线时,她浅浅看了眼胳膊上那一层细密的隆起。
本以为一顿饭的功夫,也就一个钟头左右,但她这都坐快两个钟头了,那边的客人还没来齐。
抚在琴弦上的手都已冻得僵硬发麻,连拨弦都有些吃力。
正想着,窗外又吹来一阵风,吹得她旗袍的裙摆都微微浮动,肌肤上的疙瘩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手下的曲子刚好弹到高潮部分,一段轻快的摇指后,她决定弹完这曲就去关窗。
恰逢此时,有服务生来敲门,站在门外声色无奈地询问:“您好,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开船?”
再不开,这普雅间的宾客怕是要闹起来了。
闻言,上座左侧位上的男子又扫了眼还空着的主位,无奈地叹了声,正欲开口。
雅间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船舱内铺的是木地板,踩在脚底,声响沉闷悦耳。
众人对视了一眼,本欲开口的那人更是瞬间噤了声,一时间整个屋内的人都屏息了。
从普雅间过道攀上贵宾厅,有一截纯花梨木的楼梯,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踏上了那截台阶,随后,不疾不徐地往上攀来。
霎时,屏风那头的人群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众人皆松了口气,赶忙起身,朝门口迎过去。
主客来了。
褚云降被这一阵响动吸引了些许注意力,刚准备抬眸看过去,雅间的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
我似是与这位小姐很有缘
接着,响起一阵谄媚而又恭维地招呼声。
“路总,您这可算是来了!您要是不来,我今儿这两瓶53飞天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开呢!”
气氛一时间被某种虚伪而又功利的氛围笼罩。
但同时也证明了,他们等了一晚上的人的确是位不可得罪的贵客。
可在听到称呼的那一瞬间,褚云降手上拨弦的动作狠狠一顿,眼帘倏地往上抬了抬。
但隔着屏风,视线被一层朦胧的乔其纱挡着,只隐隐勾勒出一圈轮廓,根本看不清。
她蹙了蹙眉,神思在这一刻开始游离,前一秒还冷得如同坠进冰窟的双手,此时掌心都已浸出了层细汗。
须臾,她抿了抿唇,自我暗示道——
应该不会那么巧,整个淮江姓“lu”的又不止一个,更何况又不一定是那个“路”。
想到这,她顺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微微颤抖的手镇定下来,继续稳稳地拨弦。
屏风那头又是一阵响动,似是主客落了座。
紧接着,一道腔调朗润,语气里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调侃缓缓响起。
“哦?那李总这是在责怪路某来迟咯?”
尾音微微上扬,音质润泽磁性,漫不经心中又透着点令人生畏的威慑。
于是,四下瞬间陷入一片僵硬的静默中。
褚云降也跟着狠狠一愣,在熟悉的音调传入耳鼓的那一刻,某些记忆深谷里的画面犹如涨了潮的海水,一点点漫过脑际,最终将她完全淹没。
腕骨不经意地颤了颤,红润的唇也霎时失了血色。
在晃神中,指尖的义甲忽地重重勾过琴弦,接着——
“嘣——”的一声。
琴弦断了。
原本紧绷的弦丝,失去了外力约束,崩弹到指腹上,瞬间抽打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原本徐徐倾泻的琴音也瞬间停止。
屏风那头,刚被噎了话的李总闻声立刻将注意力转移了过去,眉头深深隆起,声色不悦地道了声:“怎么回事儿?”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了过去。
褚云降静默了片刻,眼睫微微颤了颤,将手缓缓从琴上挪开,缠了义甲的指尖轻轻捏了捏拳,尖锐的玳瑁片陷进掌心的肉里。
刺痛,但却让人清醒。
须臾,她轻缓叹了声,从圆凳上站起。
“抱歉,琴弦断了。”
姑娘的声音宛若山间清泉,明净透彻,隔着朦胧的屏风传来,让原本想发难的人都怔了片刻。
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有着更大的包容性。
可是却无人发现,那抹原本姿态随意地坐在正位上的身影,在听见声音的一刹那,单薄的眼皮缓缓往上掀了掀。
一双深邃的眼瞳淡淡往屏风后看去。
乔其纱质地的屏风,上面绣了幅烟雨行舟图,影绰的纱面里,虚虚勾勒出一个纤瘦曼妙的身影。
褚云降顿了少顷,又是一声叹息后,缓缓拆掉指尖上的义甲,才迈开步子,往屏风前走去。
上好的红木地板,与鞋跟碰撞,声声作响。
几步后,她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屋内装修古朴又富丽,顶上盏盏宫灯亮如白昼,她的视线浅浅往人群中递过去。
刹那之间,与另一道犀利尖锐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男人一袭深色西服,坐在距她最远的主位上,西服外套的扣子被他解开,露出里面同色系的黑衬衫和领带。
头发剃得略短,露出饱满的额头,显得他那本就立挺的五官更加英气逼人。
一身约束力极强的装扮,却都未能敛去他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散漫。相关Tags:女孩 相关Tags:人生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