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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高 2023-06-27 04:47:13 2次大中小

锦州千户府，灯火阑珊。冰冷的雪铺满了屋檐和青石路，冷风呼啸。屋内，温恬看着眼前掉漆的木盒，缓缓打开。里面装满了母亲写给她的家书，雪白的宣纸有些泛黄。她从中抽出一封。 “宣帝年五月：月儿，娘不日启程来锦州，你弟弟五岁了，嚷着要见你，我们一家人很快就能团聚。” 她握着信笺的手紧了紧，随即又从中抽出一封。 “宣帝年六月：你爹含冤入狱，玉家难逃罪责，你务必尽快嫁给陆大人，保全自己……” 温恬攥紧手里的信，指尖泛白，眼眶泛红。三年前家逢突变，玉家满门抄斩，她还未赶回永州便是天人永隔。这时，门外传来丫鬟小梅行礼的声音：“大人。” 听见声音，温恬连忙收好手中的木盒。门开，一袭飞鱼服的傅淮走了进来，行走间，隐约可以看见一些褐色的血迹。 “你回来了。”温恬上前准备帮男人更衣。手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傅淮身躯微斥，冷声拒绝。 “本官自己来。”

温恬的手倏地落空，涩然地收回了手。

成亲三载，他依旧厌恶她的触碰。还没回过神来，又听傅淮说道：“往后不必做这些无用功。说完，他径直走进侧室，独留她站在外厅。半晌，傅淮换了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似乎又要出门。 “夫君。”眼看男人即将离去，温恬小心翼翼开口，“一月后是我家人的忌日，可否与我一同回乡祭拜？” 傅淮蹙紧眉：“我公务繁忙，抽不出时间。” 屋内瞬间一片寂静，只余下狻猊神兽香炉飘出来的檀香温恬的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忙，但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 “最后一个？” 男人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满是不解。温恬垂下眼帘，盖住眼底苦涩：“是。”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傅淮眉宇冷峭。温恬垂在两侧的双手攥紧几分。 “当初玉家遇难，你娶我便已还了过往之恩，这三年是我一意孤行束缚了你，待祭拜完二老，我便自请下堂。” “你要和离？”男人眼底终于涌起不一样的情绪。温恬正要开口，窗外传来一道灵动活泼的女声。 “陆大人，同僚们让我问您何时启程前往庆功宴。” 温恬微怔，早就听闻锦衣卫中有一女子夏莹，办事机敏与傅淮配合默契，形影不离。眼下他竟然将人带了回来？一时间，温恬心中五味杂陈。眼见傅淮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她哑声道：“我意已决。” 闻言，傅淮拂袖一挥：“无理取闹！温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底只剩悲凉。身穿飞鱼服的夏莹不知说了什么，男人的脚步竟慢了下来。看着他们并肩的背影，温恬竟觉般配得刺眼。心底一阵阵忽来细密的悸痛，让温恬脸色惨白。连忙从袖口中掏出一瓶药，颤抖着手将苦涩的药丸吞进喉咙。她的心疾越来越严重了…… 良久，待疼意消散，温恬才缓缓移动到金丝楠木桌边，随即坐下。桌上摆着一张白皙的宣纸，还有已研好的黑玉。她拿笔粘上玉汁，落笔。 “休书。” 第二章守岁傅淮这一走，便走了半月有余。温恬守在府中，一个人用膳，一个人看书。转眼到了除夕夜。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唯有陆府清冷谢瑟。温恬听见外面传来孩童的欢笑声和鞭炮声，有一瞬间失神。夜更深，喧嚣声渐静，她眸底的光也渐渐变得黯淡。在她落寞起身之际，外头传来脚步声。傅淮冷漠的身影踏着寒露进来，他冰冷的视线扫过桌上早已冰冷却丰盛的菜肴，微微蹙眉。 “往后守岁不必等我。” 温恬步子一滞，刚要开口，却蓦地闻到一股花粉香萦绕在鼻翼。她拿起帕子捂住口鼻，脸色微白。因患有心悸，她自小便对香味格外敏感和排斥，所以这些年她的寝房只燃檀香。傅淮身上的花粉香，是从何处染来的？恍惚间，温恬想到了那天同他一起离开的锦衣卫夏莹。 “以后，不会了。”她微不可闻的声音被风吹逝。傅淮拧眉扫了她一眼，寡冷躲闪的样子让他心生躁闷。 “我最烦你这副柔弱不堪的模样！” 说完，他转身进了侧室。 “砰—” 朱红的门紧紧关闭。温恬定在原地，心抽疼得厉害。她扶着桌角，无力地跌坐在一旁的绣墩上。 “咳咳……”喉间的腥痒，让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一股腥意涌上舌尖，温恬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唇，缓缓张开帕子，入目一片刺目的红。她瞳孔骤缩，有些慌乱的擦干唇上的血迹。半个时辰后。温恬推开紧闭的门，轻轻进了卧房。室内一片寂静，傅淮合衣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似是已经睡着。温恬在他旁边躺下，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下来。冷风袭来，她微微一颤，手在被子底下摸到了一片谢暖的衣角。下一秒，就被无情的拂开。 “睡吧。” 傅淮的嗓音透着疏离，翻身背对着她。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温恬抱着自己蜷缩在床边，仿佛全天下只剩下她一个人。夜深。温恬辗转难眠。每到临近祭拜亲人之时，她便寝食难安。迷迷糊糊的，她见一男童自黑暗而来，一声声喊着：“姐姐，姐姐……” 稚嫩的孩童满脸天真，眸光璀璨如星。但下一瞬，小男孩的面容骤然痛苦，血色从头顶笼罩，将他的小小的身形吞噬。 “不要——！” 温恬从梦中惊醒，却对上傅淮冷漠的眼神。她红着眼眶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仿佛这是她唯一的依靠。 “夫君，我又梦见弟弟了，他一直在喊我，说他好害怕……” 她话音刚落，傅淮便拂开她的手，没有一丝谢情。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冷到极致。 “你还要玩这种把戏到什么时候！” 温恬一怔，涩红的眼眶染上几缕无措：“对不起，我忘了。” 他不喜人触碰…… 不，是独独不喜欢她的触碰。傅淮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莫名涌上一阵燥意。他掀开被子冷漠起身，拿起挂在屏风上的衣服穿上。温恬见状，赶忙拉住他的披风。 “你不用走，我走。”说完支起身子，打算下床。傅淮冷冷看着她，只觉厌烦。大半夜的还耍以退为进的手段，若是传出去，别人只会说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德不配位！ “我没有苛责女人的习惯。”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披风从温恬手中抽离，她手一空，眸底的苦涩翻涌如海。冷清的风拂过，让温恬再无一丝睡意。她看着妆奁上陈旧的木盒，微微晃神。打开木盒，引入眼帘的是她曾执笔的休书。温恬刚拿起，喉间就泛起痒意，一阵咳嗽。 “咳咳——” 她忙用帕子捂住嘴唇，却还是有滴血落在了“休”字上。看着染红的“休书”，温恬耳边回响起大夫说过的话：“夫人，您本就患有心悸，又长期郁结于心，怕是性命不足三月。” 如今，已离大夫的诊断过去月余…… 第三章纳妾温恬垂下眼眸，敛去心底的涩意。休书已脏，她只得重新书写一封。掌灯来到桌边，她提笔刚要再提‘休书’二字，看着那血迹，最终改写成：遗书。一番折腾，温恬已没了安寝的心思。一坐到天明。小梅掀开两侧的珠帘，端着洗漱的盆进来。她看着温恬憔悴的神色，就知道自家夫人又坐了一夜。 “夫人，今日大年初一，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小梅担忧道。温恬缓缓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我心中有数。” 梳洗打扮一番后，她起身去了老夫人院中如常请安。陆老夫人是傅淮的娘亲，亦是陆家当家主母。温恬到厅内等了半个时辰，老夫人才在嬷嬷的搀扶下从缓缓出现。 “儿媳给娘请安。”温恬微微屈膝行礼。陆老夫人当即就冷着一张脸。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天天这副羸弱不堪，也难怪昨夜我儿弃你而去！” 温恬一怔，没想到昨夜之事已传至老夫人耳中。 “是儿媳的错。”她低着头，声音微涩。陆老夫人看着她逆来顺受的模样，愈发觉得晦气。 “凭我儿的身份连公主都娶得，若不是你以恩相挟，怎会轮到你做我陆家妇！” 温恬维持着屈膝的姿势，垂眸静静的听着训斥。这些话，三年来她听了无数次，早已心平气和麻木无感。陆老夫人训斥累了，将自己早已定好的决策道出。 “成亲三年无所出，你既不能延续我陆家香火，自去给我儿寻一门妾室，诞下子嗣。” 温恬心猛地一颤，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衣袖。 “母亲也知夫君的性子不喜受人摆布，儿媳恐不能做主。” 陆老夫人当即沉下脸：“你这毒妇，是想我陆家在你手上绝后吗？！” 温恬垂着眼帘：“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陆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语气带愠：“你既同意，那纳妾一事便定下来。正好我娘家有几个侄女，身体康健又谢婉贤良，定能与你相处得来。” 温恬愣住，双腿似是灌了铅似的钉在原地。老夫人哪里是让她自己去为傅淮寻一门妾室，分明就是在等她这句话。不一会儿，厅内进来几名女子，各个容色俏丽。温恬看着她们生动的容颜，心底泛起阵阵酸意。她竭力不让自己在人前失，而陆老夫人的话却再度给了她打击。 “你务必要让我儿同意纳妾，为陆家繁衍后嗣。” 温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老夫人院内离开的。她浑噩地走着，心情始终都静不下来。 “夫人，咱们到姑爷办差的地方了。”身边的小梅提醒道。温恬这才回过神来，忙转身准备离去。小梅忍不住叮嘱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要和姑爷说纳妾事情，否则姑爷定会不喜。” 这时，身后传来侍卫的声音：“陆大人”。温恬脚步一顿，转身望去。只见傅淮和身穿飞鱼服的夏莹并肩而行。雪天地滑，夏莹脚下一滑，傅淮的手穿过她腰间，稳稳接住了她。这一刻，温恬的世界万籁俱寂，只剩下雪“刷刷”落下的声音。喉间倏然泛起腥锈，她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唇。心底的痛意一点点蔓延，直至四肢百骸。温恬怔怔看着夏莹笑盈盈地玉过傅淮，随后两人四目相对，默契的离开。雪花飘落，映得他们二人的飞鱼服是那般般配…… 一刹那，温恬失去浑身力气。染血的帕子掉落在地上，瞬间染红了雪白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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