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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燕曦悻悻回到梦梁阁，沈知言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放下书问：“娘，你去哪儿了啊？”
“没去哪儿。”袁燕曦微微蹙着眉，拿起襜衣去了后院。
见她好像生气了，沈知言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
不过门口忽然站了一个长相俊逸的男子，沈知言立刻丢下书跑过去，热情地招呼：“买糕吗？天南地北的糕点我们这儿都有，或者其他的小食，无论酸甜苦辣，您想要的都能做。”
顾步沾一愣，眼前这孩子不及他腰高，嘴倒伶俐。
他失笑地看着沈知言，想必这就是梁易说的那个伶牙俐齿的孩子了。
他的目光放在面前摆的整整齐齐的糕点上，花样繁多，颜色各异，每一样都像是精心制作的。
特别是那桂花蜜糖糕……
顾步沾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吃袁燕曦做的东西了。
沈知言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人盯着桂花蜜糖糕发呆的人。
他买不买啊？看穿着不像是买不起的人啊。
沈知言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端了个盘子来，上面还放着几块切成小块儿的桂花蜜糖糕。
顾步沾这才回神，这是要让他试吃吗？
“先生尝尝，您若觉得合口味再买也不迟。”沈知言举着盘子，一脸精明。
顾步沾迟疑了一会儿，而后拈起一小块塞进嘴里。
桂花和蜂蜜香甜混着糯米的松软，其中夹杂着的杏仁让他心底猛地一颤。
顾步沾仿佛僵住了一般，袁燕曦做的桂花蜜糖糕就会掺杏仁屑儿，她说吃起来会压腻。
他怔怔地抬起头，才发现悬于门旁被风吹着的一块木板，上头刻着“梦梁阁”三字。
记忆恍然被这三个字拉回了十年前在长安时，他与袁燕曦经常去的地方……
沈知言端着盘子，看着顾步沾又失了神，越觉得他奇怪了。
没等他问，顾步沾忽然开了口：“这糕点是谁做的？”
“自然是我娘了。”沈知言理所当然地回道，顺带还挺起了胸脯，一脸自豪的模样。
“你娘？”顾步沾蹙了下眉。
他记得梦梁阁的老板娘年过四十，育有一子但早夭，现在那老板娘恐怕也已五十多了，何况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扬州。
顾步沾看着他，忍不住问：“你娘……叫什么名字？”
“她……”
“大人！”
忽然，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跑了来，打断了沈知言的话。
衙役微微喘着气，道：“知府大人叫您赶紧去府衙一趟。”
顾步沾应了声，看了眼沈知言，又盯着那“梦梁阁”三字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沈知言看着他们远去，一脸疑惑。
“知言。”袁燕曦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看什么呢？”
“娘，刚刚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在这儿发呆。”沈知言道。
袁燕曦闻言，眼里满是疑惑。
“他吃了块桂花蜜糖糕，然后盯着咱们的招牌发呆了。”沈知言指了指一边挂着的牌子。
袁燕曦叹了口气，望着略有些刺眼的光，低声道：“想必他是长安人，想起故土了。”
第十八章 落日余晖
申时将过，袁燕曦让沈知言将外头的东西一并收进来后带着他去了秦哲那儿。
巷子本就冷清，日落西山，人更是少了许多。
院门口，袁燕曦摸着沈知言的头，笑道：“秦先生，这便是我的儿子，他叫沈知言。”
秦哲年岁不过三十，许是因常年过的清贫，倒像是四十岁的模样。
他看了沈知言一会儿，眼中带着些许赞赏。
这孩子面相极为聪明，双目清亮，往后必有所作为。
袁燕曦给了秦哲一两银子的束修，又让沈知言给他磕了个头，算是正式入学了。
回去的路上，沈知言抬头看着袁燕曦：“娘，以后我就在这儿上学吗？”
“对，知言要听先生的话。”袁燕曦牵着他的手，看着远处的余晖。
“嗯！”沈知言认真地点点头。
他看着袁燕曦，小小的心种下了一个种子：他要快些长大，要做大官保护娘！
次日。
梦梁阁打烊一天，袁燕曦特地将置办的新衣给沈知言穿上，塞了一个苹果放他兜里。
“快去吧，晌午回来吃饭。”她拍了拍沈知言的头，将开了一扇门。
沈知言顺手拿了块儿枣糕，笑嘻嘻地蹿了出去：“我知道啦！”
袁燕曦被他的举动逗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准备关门时，一小厮模样的人跑了过来，叫住她：“老板老板！”
袁燕曦靠在门旁，打量了一下来人：“有事吗？”
梁易看了眼一旁紧闭的门：依譁“今儿个不做生意了？”
“今天有事，客官明日再来吧。”袁燕曦笑道。
梁易一听，双手一拍大腿：“坏了！”
见他一脸坏了事儿的表情，袁燕曦不由问道：“怎么了？”
“我们家大人初来此地上任，不习水土，吃了老板做的糕点可算是好些了。”梁易叹了口气。
袁燕曦微微蹙了下眉：“听你口音，你是长安人？”
昨日沈知言说来买长安小食的人是他？
梁易抬起头，略微诧异地看着她：“老板也是？”
袁燕曦点点头，与千里之外长安同乡，多了几分热情，也忘了他说的他们家大人初上任，忙问：“需要何糕点？”
梁易愣了一下：“不是说今个儿不做生意了吗？”
“难得遇同乡。”袁燕曦笑答。
而后梁易说要透花糍，袁燕曦只说须得等一个时辰，得了府上位置说给他送过去。
梁易给了钱，连声道谢后才离开。
袁燕曦估摸着做好透花糍来回还能赶上做午饭，便开了灶。
李府。
顾步沾倚坐在院中，手中拿着玉佩，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眼尾泛红，紧抿着的唇崩成一条直线，无神的目光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梁易悄声地走到跟依譁前儿，叫了好几声，顾步沾才回过神。
“老板说一个时辰后给送府上来。”梁易道。
顾步沾握着玉佩，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大人，这老板也是长安人，怪不得能做的那么好。”梁易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称赞。
顾步沾眼眸闪了闪：“也是长安人？”
他顿了顿，莫名问了句：“是何模样？”
梁易闻言，心中不免有丝疑惑，大人好端端地问老板模样作甚。
他回想了一下袁燕曦的样貌，才道：“是个二十五六的女子，鹅蛋脸……”
他有些苦恼地挠挠头，他没那么多词儿形容，只说：“是个出挑的美人。”
梁易的话让顾步沾不自觉地想起袁燕曦。
她也二十有六，模样出挑……
掌心的玉似是懂了他的心思似的微微发烫着，顾步沾垂下黯淡的眸子，心尖儿的痛意又一次蔓延开来。
抽离的疼痛总让他觉着像张府医说的那样，慢慢郁结于心，不断的加大。
顾步沾挥了挥手，让梁易下去了。
一个时辰后。
袁燕曦将五包透花糍放进花篮中，挎着就出了门。
那人说府邸在城中西南角，倒也不远。
袁燕曦抄了近路，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只是看到那匾上“李府”两个大字，她愣住了。
姓李！？
袁燕曦眼眸怔了怔，双腿似是生了根挪不动地方。
心缓缓地收紧，熟悉的疼痛感侵袭而来。
新上任的大人，长安人，姓李……
是巧合吗？
袁燕曦紧抿着唇，眼底满是怀疑和不安，是顾步沾吗？
然而下一刻她又否定了，他是从一品少傅，如果被调任到此，必定是遭贬黜了。
可皇上为什么让他来这儿。
袁燕曦心开始惴惴不安，她看了眼府门外的守门小厮，踌躇了一会儿小心地走了过去。
梁易已先和守门小厮打了招呼，他们见袁燕曦挎着花篮，里头一阵甜香，便知是来送糕点的老板，也没有打算拦着。
“小兄弟。”袁燕曦站在台阶下问道，“我想问问你们家大人叫什么名字。”
小厮们对视了几眼，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厮回道：“姓李名阿鹜。”
袁燕曦瞳孔骤然紧缩，身形一颤，险些摔倒。
真的是他！
小厮莫名地看着脸色忽地就白了的袁燕曦，还没等问她怎么了，袁燕曦就把透花糍连带着花篮都塞到了小厮怀里。
“有劳小兄弟，我铺子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说着，袁燕曦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门口的四个小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疑惑。
袁燕曦一路奔回家，“嘭”的一声关上门后，紧倚着门沉重地喘息着。
汗珠子从额前滑落到了下巴，滴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前。
她看着一片寂静的大厅，恍然间觉着自己又回到了当初那个等待着顾步沾回来的一个个冰冷悲凉的夜晚。
袁燕曦只觉眼眶一热，泪水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她慌忙拭去，却怎么也擦不完，就像那日她咳出的血一样。
袁燕曦缓缓蹲下身，捂着红通通的双眼，喉间的酸涩和闷疼的心让她甚为难受。
她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和顾步沾有什么交集了，更不可能再遇见他。
只是没想到，时隔数月，他们又同在千里之外的扬州……
袁燕曦也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等沈知言回来了，她连灶都没有开。
沈知言见她两眼通红，显然是哭了，又担心又生气：“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闻言，袁燕曦强扯着笑道：“没有，娘只是想起一些往事了而已。”
那些让她不忍再想的往事…… 因着沈知言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该去上学了，袁燕曦只能带着他去了后街的一家酒楼里吃了饭。 看着他奔向学堂，袁燕曦心中百感交集。 在这不输长安的扬州城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又有沈知言的陪伴，她爱极了这样平凡的日子。 她放宽了心，但没放下顾步沾，所以她离开了。 可为什么皇上又要将他派到这儿来，姐姐知晓这事儿吗？ 袁燕曦忧心忡忡地回了家，只是还未走近，远远的就瞧见自家门口站着五六个小厮模样的人，一副要砸店的气势。 她一怔，皱着眉头走上前：“请问有什么事吗？” 闻声，小厮们都纷纷回声望去，袁燕曦也看见被簇拥着的一位贵公子。 他面貌清俊，身形修长，能和顾步沾有的一比。 可他一身紫色滚金袍，手摇一把画着月下牡丹的折扇，眉梢眼角都带着轻佻。 袁燕曦心底划过一丝嫌恶，紫色贵气，偏偏被他穿出一种风流之意。 这到底是哪家的花花公子？ “你是这儿的老板？”打头的小厮很是高傲地问道。 看着他恨不得鼻孔朝天的模样，袁燕曦暗自冷哼一声：“是，怎么了？” “我们家少爷要吃芙蓉饼。” 小厮满是命令的语气让袁燕曦更觉反感，她眼神渐渐鄙夷起来：“不巧，今天我们店不做生意。” “你……” “啪”的一声轻响，那公子收扇拦住那小厮。 他上前走了几步，桃花眼一弯，尽显风情：“在下唐少白，不知姑娘芳名？” 姑娘？ 袁燕曦顿觉好笑，她的确是个姑娘，但也是个老姑娘了，瞧着这男子还比她小上三四岁呢。 唐少白，莫不是江南有名的富商唐林的独子？ 袁燕曦忍着不耐，淡淡道：“今日本店的确不做生意，请公子见谅。” 说着，直接开门走了进去，“嘭”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小厮一看，正要上去踹门，唐少白呵道：“站住！” 他看着紧闭的门，倒是生了几丝兴趣。 扬州城中没有人不认识他，甚至不少未出阁的姑娘都盼着嫁给他享清福。 只是这小小糕纺老板，居然还甩脸子给他。 唐少白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奇怪，想了解一下这位姑娘了。 “少爷，这怎么办？”小厮也被他弄得没了主意。 唐少白“哗”的一声打开折扇，风轻云淡道：“既然今天她不卖，明儿再来。” 说完，抬腿就走了。 李府。 当守门小厮将一篮子的透花糍交给顾步沾时，他愣了一下：“那人呢？” 小厮道：“她说铺子有事就先走了。” 闻言，顾步沾皱起眉，他看着那一篮子透花糍，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难道是因为同是长安人？ 可又不像，这种感觉，竟如将见袁燕曦一样…… 快过申时了，下学了的沈知言撒欢儿似的跑回了家。 正在洗菜的袁燕曦看他跑的满头汗，忙擦了手拿出手帕给他擦着汗：“以后别跑，小心摔着儿。” 沈知言微微喘着气，眼中满是欣喜：“娘，先生今天夸我了。” 袁燕曦听了，一天的忧思像是消散了，也跟着笑了：“知言聪明，先生当然会夸了。” “对了，先生说，过两天有个什么府丞大人来，要给我们换一个大的学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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