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推开我的手,还想留下。
“娘?”我开口唤她。
此刻,父亲这般暴躁,她留下来,只会惹怒父亲。
“这些年,你爹为了寻吉儿,悬赏有多丰厚,别说是永州了,就连隔壁十几个城镇,也都知晓,那姑娘,是冲着我们李府的钱财来的!你爹是引狼入室!”娘的眸中写满了忧色。
“娘亲,您觉得,她……”我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她是否是?”
“你也疯了么?我不许任何人,借着吉儿,在李府蒙骗!”娘亲说着,眸子再度变得猩红。
“娘,您先别着急,对了,我让彩玉,将那姑娘戴的首饰送到珍宝轩去,让他们的掌柜和工匠好好瞧一瞧,究竟是不是吉儿当初戴的,若是有心之人,仿造的,那我们立刻告知父亲,将她抓起来,扭送官府!”
我觉得,这是个可行的法子。
娘默默了良久,冲我点了点头。
而福伯此刻,也从房中出来,目光朝着娘亲望了过来。
娘便催促我,快些让彩玉去办。
她和福伯则是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
彩玉得了我的意思,让丫鬟将方才从那姑娘身上脱下的湿裙褂,和首饰取来。
我抚摸着那裙褂,再细细察看针脚绣工,这是真的蜀锦没错,而且,用的线也是上好的银丝线,双面绣。
当初这蜀锦是绸缎庄震庄的宝贝,父亲花了大价钱购入,因次日就是我的十岁生辰,故而精美的裙衫被送到院子里时,我竟痴心的以为是送给我的,立在正厅的圆桌前,轻轻抚了又抚,欢喜不已。
生辰日,洗漱好,丫鬟送上的,却依旧是茶褐色灰扑扑的裙衫。
我茫然的立在偏院门前,瞧见了穿着蜀锦裙衫,笑的一脸烂漫的吉儿。
“青青,这裙衫好看么?”吉儿在我的面前转了个圈。
她身后的娘,不等我开口,就先道:“吉儿白皙,这浅青色最衬你。”
“你怎么了青青?”吉儿似瞧出了我的落寞,目光落在我的衣裳上,转而道:“嫂嫂,也给青青制一袭和我一样的蜀锦裙衫吧。”
“她?”娘的柳眉微挑:“她生的黑,穿不得这般清丽的裙衫,何况,寸锦寸金,她穿了也是糟蹋。”
“这些,都是真的。”
我再望向那些首饰,每一件,都曾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
永州城发过洪灾,娘曾携家中女眷去寺庙祈过福。
8
“你也太过寒酸了!”娘嫌弃的凝视着我。
我没有首饰,也没有像样的衣裳,就连绣鞋,都磨破了边。
“青青,戴我的吧。”吉儿摘下她的玉兰翡翠镯,戴在了我的手腕上。
那镯子冰凉凉的,吉儿的手,却好暖好暖。
“都是真的?”彩玉吃惊不已,转而,又吞吞吐吐,迟疑道:“小姐,有句话,奴婢,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我望向她。
“大小姐刚刚失踪时,下人们,不都在传大小姐与咱们府中的教书先生私奔?”彩玉抿着唇:“而且,陆先生在大小姐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咱们李府了!”
我微抿唇,再也没出现?
人都死了,还如何出现?
喜欢陆先生,是我此生做过最勇敢,也是最错的事。
他本是新聘请来教吉儿的先生,见我总是在窗外探望,就做主让我一道进屋学字,他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教我习字,写词。
他总是很温和,笑的亦是儒雅。
他会轻抚着我的额头,柔声夸我写的好。
我的心“嘭嘭嘭”狂跳,被他握过的手,许久也没舍得洗。
“侯爷,送来帖子,让我们携吉儿,去赴宴。”
一日,爹难得来到娘的院中,我忙回偏院,拿了自己写的字,想让爹爹瞧一瞧,却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对话。
“哼!他动的什么心思,你不明白么?他也配!”爹似动了大怒。
“他毕竟是侯爷……”娘的声音弱了下去。
“他若要娶,就把那死丫头嫁出去吧。”
爹口中的死丫头,自然是我。
“她?”娘沉默了许久,说道:“侯爷只怕看不上。”
“哼!到时候拜了堂,他还能不认么?”爹叱着。
我手中的宣纸,缓缓落到了地上,吉儿近些日子总一脸苍白,食不下咽,是否是为了此事忧心呢?
回到偏院,我颤抖着手,悄悄在习字册上,写了书信,给陆先生。
我也快及笄了,我不愿将来,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哪怕对方是什么侯爷。
我喜欢陆先生,喜欢他对我的好,喜欢他轻抚我的发丝,眉眼含笑,唤我青青。
在他的眼里,我能看到我自己!
当他第一次回我书信时,我迟疑着许久都未将信拆开。
一夜未眠,拆开书信,看到陆先生写下的:相遇既相吸,卿似烟雨,倾覆我心。
我不敢置信,一遍又一遍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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